血肉电梯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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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死死按住开门键,看着显示屏上跳动的猩红数字。这是今晚第三次被困电梯,但前两次绝没有这种腐肉般的绿色荧光从按钮缝隙里渗出来。

"17…19…23…"喉咙里机械地蹦出质数,舌尖残留着铁锈味。应急灯突然转暗,镜中那个满脸冷汗的男人比现实中的我慢了半拍擦拭额头——谢天谢地,这说明暂时安全。

手机早就没了信号,电梯广告屏定格在某个整容医院的宣传画。画中女医生的瞳孔突然收缩成竖线,我猛地转身,看到第13层按钮表面鼓起细密的水泡。

"叮——"

显示屏毫无征兆地亮起"4",轿厢却仍在上升。金属墙面渗出暗红液体,组成歪斜的血字:【当陌生人进入,确认其是否携带杏仁味】

轿门缓缓开启的瞬间,浓烈的海腥味灌入鼻腔。穿红色套裙的女人低着头,湿透的长发垂在胸前。她径直走向控制面板,被水泡胀的手指按向26层。

"等等!"我抓住她手腕的瞬间打了个寒颤。这只手的温度像是刚从冷柜里取出,更要命的是——在暗红灯光下,她根本没有影子。

女人慢慢转过头,嘴角几乎裂到耳根:"你看到我的工牌了吗?"她的领口别着银质胸针,第三枚纽扣的位置却蠕动着肉芽状的组织。

我突然想起规则第7条,冷汗顺着脊椎滑进腰带。这时轿厢剧烈震颤,镜中的我倒影突然扬起右手,而现实中的我正死死抓着女人的左臂。

"左手!"我发疯似的用左手拍打报警按钮。女人发出高频尖啸,她的皮肤像融化的蜡油般剥落,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复眼。电梯开始自由下坠,显示屏的数字在13与17之间疯狂闪烁。

"不是实体…是认知投影…"我哆嗦着摸到口袋里的异物,不知何时多出的电梯钥匙正烫得惊人。当轿厢坠到某个临界点时,通风口突然垂下浸血的麻绳。

那些被指甲划花的规则在脑海闪现:"当所有规则开始矛盾,通风口会垂下浸湿的麻绳/那不是麻绳/那不是…"

我扯下领带缠住手掌,在抓住麻绳的瞬间,掌心传来被利齿啃噬的剧痛。鲜血滴落在26层按钮上,金属外壳龟裂脱落,露出底下跳动的血肉组织——那分明是颗包裹着电路板的人类心脏。

"找到你了。"我抠出心脏下方半融化的金属片,上面蚀刻着褪色的"27"。镜中的我倒影突然露出笑容,他的右手正按在那个根本不存在的按钮上。

轿厢四壁响起数百人的呜咽,通风口涌出黑色潮水。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,我把金属片狠狠刺入镜面,听到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混着自己喉骨碎裂的脆响。

我的后脑勺重重磕在镜面上,嘴里泛起血腥味。掌心被麻绳啃噬的伤口正在发烫,那根垂在空中的"绳子"突然开始收缩,表面凸起密密麻麻的肉刺。

"叮——"

电梯停在某个不存在于显示屏上的楼层。轿门打开的瞬间,腐臭的咸鱼味扑面而来,我看到门外站着三个浑身湿透的人。他们穿着二十年前的蓝布工装,手里拎着锈迹斑斑的工具箱,领口别着银质工牌。

"要修电梯。"中间的男人咧开嘴,牙龈是死人般的青灰色。他们齐刷刷抬起左脚准备迈进轿厢,我突然注意到三人右脚的皮鞋都沾着海藻。

【规则第7条:穿灰色制服的工作人员不可信任】——但这些人穿的是蓝色。冷汗滑进眼睛的刺痛让我清醒过来,血字规则里根本没有提过蓝色工装的人该怎么处理。

最前面的工人已经踏进轿厢,工具箱缝隙里伸出几根章鱼触须般的黑色毛发。我扑向控制面板,发疯似的按动所有质数楼层按钮。电梯门在工人脖颈处反复开合,金属门缝碾过皮肉却发出切割生铁的摩擦声。

"不要相信紫色…"我嘶吼着背出半条规则,应急灯突然爆出妖异的紫光。镜中的我倒影开始融化,五官顺着镜面往下流淌,在轿厢地面聚成一滩银色的液体。

那些液体蠕动着形成新的血字:【新增规则18:当遇到蓝色工装人员,请递给他们一枚电梯硬币】

摸向口袋的手指僵住了——那枚不知何时出现的生锈硬币,此刻正在我裤袋里发烫。三个工人的工具箱同时发出齿轮卡死的声响,他们齐刷刷转头盯着我的右手。

"给我。"中间的工人向前倾倒,他的脊椎像折断的伞骨般突兀地支棱在背后。我颤抖着摸出硬币,发现锈迹下隐约刻着"1999.7.27"。

硬币脱手的瞬间,轿厢顶部传来婴儿的啼哭。工人们发出满意的叹息,工具箱里涌出沥青般的黑色液体,在地面汇成歪歪扭扭的箭头指向通风口。

顺着箭头望去,通风栅栏不知何时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个拳头大小的肉瘤正在跳动。每跳动一次,电梯四壁就增生出更多珊瑚状的骨质突起。

"这是代价。"背后的镜面突然发出声音,我转头看见自己的倒影重新凝聚。但这次他穿着沾满血污的蓝色工装,手里握着我刚刚交出去的硬币。

显示屏突然疯狂闪烁,血水从按钮缝隙里喷涌而出。13层按钮上的霉菌已经蔓延到整个面板,那些青黑色的菌丝正试图钻进我的指甲缝。

"不要数质数超过113…"我念叨着血迹涂鸦的警告,却发现自己在无意识地继续数下去,"127、131、137…"

电梯开始剧烈震动,镜中人突然伸手穿过镜面,冰凉的手指掐住我喉咙:"你违规了。"他的指甲缝里嵌着和我掌心同样的血肉碎屑。

求生本能让我抓起菌丝缠绕的13层按钮,连同半片指甲一起塞进他嘴里。镜中人发出高频尖叫,整个轿厢的灯光开始频闪。在明暗交替的间隙,我看到那些蓝色工装人员正用工具箱拆卸轿厢西侧的墙壁。

金属板轰然倒塌的瞬间,露出后面跳动的血肉脏器。工人从工具箱里掏出缠绕海藻的手术刀,开始切割那团正在收缩的肉块。暗红色的液体喷溅在镜面上,镜中人的禁锢稍有松懈。

我趁机扑向正在被解剖的电梯内脏,在血肉模糊的腔体深处,看到一枚熟悉的金属片正在发光——那正是我之前刺入镜面的27层按钮残片。但这次它被包裹在某种生物的喉管里,随着呼吸节奏明灭闪烁。

"找到你了。"我撕开滑腻的食管组织,攥住金属片的瞬间,听到数百个声音在耳道深处呢喃:"按下去。"

电梯突然上下颠倒,我的额头撞在长满利齿的顶灯上。镜中人不知何时挣脱了菌丝束缚,他的右手正按在我左手背上,强迫我握着金属片捅向自己的太阳穴。

剧痛让视野泛起雪花噪点,在意识消散前的刹那,我看到金属片上的"27"开始融化,变成我入职时佩戴的工牌编号。鲜血顺着下巴滴落在疯狂增殖的菌丝上,它们扭动着组成最后一行血字:

【规则0:你从未逃出过1999年的电梯井】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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